清晨的陽光斜斜切進診室,白大褂的衣角被風輕輕掀起,袖口磨出的毛邊蹭過聽診器,傳來熟悉的冰涼觸感。這是我穿上白大褂的第11個年頭,作為醫(yī)者的我即將度過第八個“中國醫(yī)師節(jié)”。站在診室窗前望著樓下排隊的患者,那些關于青春與職業(yè)的思考,像晨霧中的藤蔓,悄悄爬滿心頭。
初入臨床時,總覺得醫(yī)生該是身披光環(huán)的英雄。課本里的病例分析、手術視頻里的精準操作,讓我對這個職業(yè)充滿了“救死扶傷”的想象。直到第一次獨立值夜班,凌晨三點被護士叫到病房,看著監(jiān)護儀上跳動的曲線和患者家屬焦灼的眼神,才發(fā)現(xiàn)英雄主義在現(xiàn)實里,更多是強撐著困意記錄體征的瑣碎,是反復核對醫(yī)囑時的小心翼翼,是面對突發(fā)狀況時強迫自己冷靜的顫抖。那時才懂,白大褂里藏著的不只是豪情,更有沉甸甸的責任。
醫(yī)學是一門需要敬畏的學問,這份敬畏在青春里不斷生長。剛開始跟著導師出門診,總急于用學到的理論給患者下判斷,卻常被導師輕聲提醒:“先聽患者把話說完。”后來才明白,聽診器聽不到患者藏在主訴背后的焦慮;化驗單讀不懂他們對疾病的恐懼。我們在實驗室里鉆研分子機制,在模型上練習穿刺手法,卻常常在患者一句“醫(yī)生,我怕”面前,意識到比技術之外更重要的功課是共情、是耐心,是把專業(yè)術語變成家常話的能力。
面對AI輔助診斷技術的發(fā)展,我有過短暫的焦慮??粗娔X屏幕上AI快速生成的診斷建議,會懷疑自己十年苦讀的價值。直到跟著前輩去社區(qū)義診,才忽然釋懷。AI能處理海量數(shù)據(jù),卻記不住張阿姨對青霉素的輕微過敏反應;能識別影像中的病灶,卻讀不懂李大爺藏在沉默里的孤獨。青年醫(yī)生的成長,或許就在于既能鉆進數(shù)據(jù)里找答案,又能俯下身來感受人心溫度,讓技術始終帶著人文的暖意。
今天,我們不再是躲在診室里的“技術工匠”。參與社區(qū)健康管理項目時,跟著團隊把慢阻肺防治指南做成漫畫手冊,教居民拍背排痰的正確手法,在廣場上帶著老人做呼吸操。這些看似遠離“高精尖”的工作,卻讓我對“以天下為己任”有了更具體的理解。當看到跟蹤的高血壓患者血壓達標率慢慢提升,當收到王奶奶發(fā)來的“今天血糖正常啦”的微信,突然懂得,健康中國的藍圖,正是由這樣一個個微小的實踐鋪就而成的。
醫(yī)德從來不是掛在墻上的教條,而是藏在無數(shù)個日常選擇里。是門診結束后多留十分鐘,把用藥注意事項寫在紙條上;是面對情緒激動的家屬,先遞上一杯溫水再解釋病情;是加班到深夜,依然認真寫完最后一份病程記錄。前輩們說“德馨于行”,原來就是在這些看似平凡的時刻,守住內心的那份鄭重。
白大褂的紐扣磨得發(fā)亮,口袋里的筆換了一支又一支,青春就在這日復一日的堅守中慢慢沉淀。我們會在搶救成功后偷偷紅了眼眶,會在患者道謝時不好意思地撓頭,會在深夜的值班室里,對著窗外的月光復盤一天的得失。這份職業(yè)讓我們過早地見識生死,也讓我們更懂得生命的可貴;讓我們承受著常人難以想象的壓力,也讓我們在守護健康的路上,找到青春堅實的意義。
這個醫(yī)師節(jié),沒有驚天動地的誓言,只有對自己的輕聲叮囑:別忘了初穿白大褂時的激動,別忘了患者把信任交過來時的鄭重,別忘了在技術之外,永遠葆有對人的溫柔。我們或許還帶著青澀,或許還會遇到困惑,但只要心懷敬畏、腳踏實地,青春的答案就寫在每一次認真問診里、每一次耐心解釋里、每一次為生命護航的堅持里。因為我們站立的地方,是生命與健康的交界;我們走過的路,就是青春寫給時代的答卷。(作者:北京協(xié)和醫(yī)學院衛(wèi)生健康管理政策學院 張馨月)
